枕上

Chapter 50 复生

精神力被禁锢着。

为了防止向导精神力爆炸危及周遭，这间行刑室内装配的是最顶尖的精神限制装置。如果说向导手铐只是将向导的精神草草束缚的话，埃尔文现在所坐的奇怪椅子则是一个套在精神领域外的、密不透风的铁桶，铁桶里还横七竖八地贯穿着数道铁棍，将精神领域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牢牢固定。

这种感觉难受至极，远远胜过了手腕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的不适。

当然，更可怕的自然是悬在头顶的嗡嗡声。

那机器发出的声音极其细微，但蓄能的时候仍能听见轻微的振动。持续而稳定的振动声仿佛是读秒，一寸寸地磨砺着向导的神经，宣读走向死亡的倒计时。

埃尔文年轻的时候，曾设想过很多次自己会如何死去。能够看到战争胜利、垂垂老死果然不错，但他私下里认为在战场上驾驶着机甲豪迈地与敌人同归于尽，或者用精神力控制住敌方哨兵后自爆都是更好的死法。不论怎样，却唯独没想过会死在欧罗巴军事总部寂静空旷的地下空间里。

作为一个军事罪犯被处死。

但当那个时刻真的即将到来时，埃尔文的思维反而变得很空，很平静。

也许是因为精神领域被束缚着。他连一句“造化弄人”都想不起，唯一的念头只有——如果我死了，哨向连结断了，利威尔会很疼很疼吧？他的精神领域明明才修好啊。

不过不要紧，估计用不了多久，他就可以永远解脱了。

虽然挺对不起他的，但也算是一个Happy Ending了——两个人能作为已结合的哨兵向导一起死去的话。

头顶的机器发出“叮”地一声，蓄能准备完毕。

扎克雷望着坐在对面的埃尔文，金发向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，居然在此时露出了一丝微笑。冷酷威严的元帅想，能这样笑着死去，很好了。于是他抬起手——

“元帅，紧急报告，紧急报告！”

就在行刑官输入最后一段指令、准备按下按钮之时，扎克雷耳中的接收器突然响了！他瞳孔骤缩，未及听到汇报事由，就大声喝道：“停！”

行刑官诧异地望向元帅，已经按在按钮上的手缓缓撤开。

埃尔文猛地睁开眼，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映出扎克雷的身躯。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冷汗涔涔，心脏像过热的机甲核一样急促地跳动着！

“史密斯上校的哨兵利威尔表示愿意投诚，”扎克雷听着那头传来的报告，“并且提出自己有能证明此举真实性的关键性器具。他说他的大脑中一直被植入着绿眼的监控芯片，为了表明忠诚，他愿意由军方将芯片取出。”

“检查他的大脑，”扎克雷当机立断，沉声道，说着望了一眼对面脸色苍白，双眼却亮得吓人的埃尔文，“如果发现芯片，立即手术，之后将芯片送到防卫部，尝试反向追踪。”

他关掉了通讯，随口对旁吩咐道：“撤了吧——把史密斯上校先带回原处待命。”

“是。”

埃尔文，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“死里逃生”。

利威尔愿意合作，后面的事情就顺畅多了。

埃尔文被带回关押室没多久，就又被提出来，签了一份保证利威尔不背叛欧罗巴的军令状，便得知利威尔的脑部手术已经做完了，的确从里面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来——此时正在休息。他很令人省心地没有立即要求见自己的哨兵，直到再次有人过来，告诉他利威尔已经醒来，各项指标正常，可以见面了。

老实说埃尔文根本没听说过什么脑子里有芯片这回事。他一直以为是绿眼行动力强智商高，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，对方只不过是因为芯片的存在而掌握了更多的信息罢了。难怪格林那个老家伙会放任利威尔到军部的舰上来——埃尔文跟在士兵后面走着，冷冷地笑，但这次这老不死的可失算了。

他以为完完全全掌握在手心里的利威尔叛变了。

这个认知让埃尔文感到很愉快。

因此他脸上的笑容也更真挚了一些——当然在利威尔的病房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又调整了一下表情，让自己笑得更关切一点，免得利威尔见到自己就想动用武力。

“来了？”

然而利威尔的反应却有些冷淡，见到自己一日未见的向导，丝毫没有一个已结合哨兵的热情与关爱。

埃尔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：“身体还好么？”

“还行吧，就是被拷了十几个小时，又在脑袋上开了个洞而已。”利威尔说着还转了转头，向他展示了一下在头上裹了好几圈的绷带。

“对不起，是我的错。”对象不留情，埃尔文只有自觉在床边坐了，并且顺手牵过他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。他态度恳切地认了错——这次的确是他的考虑不周，如果早知道欧罗巴这三年里还有这么多内幕的话，他当时绝不会那样草率。

利威尔哼哼了一声，而后道：“我听说某人差点死了？”

埃尔文苦笑：“是啊，多亏了我威武霸气的哨兵。”

“不是说你会搞定一切么？”

“失误了，是我没考虑周全。要不是你，这次我俩可能真的得天堂相见了。”

“就你这样儿还想上天堂呢？天堂收你？”

“不收我就太可怜了吧，我俩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的话？”

利威尔终于撑不住了，眼皮狂跳：“你觉得我会上天堂？”

埃尔文深情款款：“会啊，你是最好的。”

利威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掉了一地，赶紧甩开他的手。

埃尔文见他精神挺好，气也消了，心终于放了下来。然而利威尔顿了一会儿，又说：“既然你已经见识到了你哨兵的厉害，那我们说个事吧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咳，”利威尔的目光突然飘了开去，强作冷静道，“上次那个什么的时候我是神志不清，以后，还得是我在上面。”

埃尔文简直佩服他的脑回路，瞄着自家小哨兵微红的耳尖又觉得可爱得不行，逗笑道：“上次哪个啊？什么是什么？”

“就那个啊！还能有什么！”

“哪个啊？你不说清楚，我听不懂啊？”

利威尔彻底红了脸，恼羞成怒道：“做ai啊！！做ai的时候！我要在上面！！！”

他这一声吼得颇为响亮，让刚刚推门进来的扎克雷顿时尴尬地石化在门边。

“咳……”陪着扎克雷一起进来的将军咳嗽了一声，门里门外的才总算都回了神。然而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内心疯狂吐槽着，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卧槽！

利威尔非常生气，他决定真的不理埃尔文了。

上级来了，埃尔文只得假正经地抛下自家哨兵回身去接：“元帅，您怎么来了。”

“呵呵，我来看看你们的情况，”扎克雷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和蔼的角色设定，“看来小两口精神还都不错。”

埃尔文干笑着应了，用后背承受着小个子哨兵的眼刀。

“状态良好的话，人事部那边已经重新通过了利威尔的入伍申请，现在就可以去报到登记了，”跟在扎克雷身旁的那位将军——正是当初在会议室与埃尔文针锋相对的那一位——说道，语气倒是自然又平和，完全看不出当初犀利的模样，“鉴于现在的情况，人事部把利威尔改分到情报部去了，没什么问题吧？”

那当然是没有，埃尔文忙笑着连声应了。连冷着脸默不作声的利威尔听到这里，都露出了缓和的表情。

既然元帅亲自来请，那自然是抓紧去办报到手续。登记、体检、领物资、参观军部，一番折腾后，利威尔已然是个身着与埃尔文一样的深蓝色笔挺军装、帽徽上闪着明亮星星的军人了。

两个人猴儿一样地被围观了一下午，回到住处草草解决晚饭之后，埃尔文开始教利威尔使用军部的个人终端。

利威尔在他的指示下打开终端屏幕，调出邮件页面。

页面上静静地悬浮着唯一一条未读邮件——来自尼克斯。

利威尔与埃尔文对视了一眼，打开了邮件。那是一封与埃尔文当年收到的如出一辙的委任状，任命利威尔为尼克斯特工，任期十年，自即日起生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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